起初无人察觉,守夜的禁卫军只觉今夜寒气格外刺骨,呵出的白气凝在铁甲片与护心镜上,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,连佩刀刀柄都冻得粘手。值夜的更夫裹紧破棉袄,敲着梆子走过空旷得瘆人的长街,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“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……”,声音被冻得支离破碎。偶尔有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兵丁呵斥着驱赶蜷缩在避风角落的乞儿,铁靴踏在冻硬的青石板上,发出空洞的回响。
直到一声凄厉得能划破耳膜的鸦鸣,撕裂了死寂。
“嘎——!”
紧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……无数声!
栖息在皇城角楼、古树枯枝上的乌鸦,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,骤然炸了窝。黑压压的羽翼疯狂拍打着,如同骤然泼向天空的浓墨。它们不再遵循往日的轨迹盘旋,而是没头苍蝇般乱撞,撞在冰冷的宫墙琉璃瓦上,撞在森严的朱红门钉上,撞在巡守兵士惊恐的脸上、铁甲上。沉闷的撞击声、羽翼折断的脆响、垂死的哀鸣,霎时间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声浪。
“邪门了!这乌鸦疯了不成?!”城楼上的禁卫军小校厉声呵斥,手已按上刀柄,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,想看看是什么惊了这些不祥的扁圆畜生。
只一眼,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。
那轮高悬的月亮,不知何时,竟变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暗红!不似晚霞的绚丽,更非红烛的暖光,而是一种凝固的、沉滞的、仿佛刚刚从血浆里捞出来的颜色!它静静地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中央,边缘模糊,如同一个巨大而浑浊、尚未愈合的伤口,冷冷地俯瞰着下方沉寂的京城。血红色的光晕无声地晕染开来,给整座皇城披上了一层诡谲阴森的薄纱。飞檐的脊兽、宫墙的砖缝、甚至兵士们铁甲冰冷的反光,都被这污浊的红浸透,失去了本来的面目。
“血……血月?!”那小校牙齿咯咯作响,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,双腿软得几乎站立不住。
几乎同时,整个京城各处,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抬起,望向那轮不祥的赤轮。压抑的惊呼、恐惧的抽气、孩童被捂住的哭叫……汇成一股无声的暗流,在死寂的城池下涌动。深宅大院的门窗紧闭得更严实了,只有门缝窗隙间透出一点摇曳的、不安的烛火,如同黑暗中惊惶的眼睛。
承天门巍峨的阴影下,一个须发皆白、身着三品绯袍的老臣,踉跄着奔出值房。他仰望着那轮血月,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,脸上的皱纹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虬结。他猛地指向天空,枯瘦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残烛,喉咙里咯咯作响,半晌才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喊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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