交战最激烈的中军线上,已筑起高高的人堆。泥潭里到处是倒毙的残骸,剜掉的舌头,砍的脑袋,断刀,搅碎的内脏,肠子,甲胄,头发……层层叠叠,在滂沱大雨下打得劈啪,泡得发白。有的武夫还未死透,在泥浆里辗转怪叫,跌跌撞撞地手脚并用乱爬,露出粉红的血肉,碎裂的面门,砸烂的一口粘连血牙……红艳艳的小水洼一个连一个……
尸山上,尸线底下密密麻麻的军卒站在那,蹲在那,拼命翻检刨尸,为下一波清场。
是自己人的,扒了甲,甩到车上盖了席子等着班师还给家属,能救的抬走,活不成的伤号一刀痛快送走。叛军就扒得精赤,死活不分堆到一边。更多的人在雨中席地而坐,躺着,一边蘸着水啃醋饼,嚼炒米豆子,一边麻木地看着。
“嗒嗒嗒……”数千兖军撤了下来,士卒滚了一身泥水、血污、箭簇,将校大多裹伤。密密麻麻的人头抬起,看着狼狈的朱瑾所部,一片哄笑:“被汴人当野狗踢的废物!”
兖军不为所动,只是兀自找空地坐下休整。
兖州变乱后,被朱瑾的威权也和当初威风赫赫的兖帅仙凡之别,不过他却加倍经营着形象。和部下同甘同苦。拿不出钱财,相应地也不说人。流亡淮南、入朝途中,马让给伤员,他自己走路。带着家臣、亲兵为大伙殿后,斥候。依然亲自冲锋。在营还能说说笑话,唱唱乡音。
故而虽然他们跟着朱瑾漂泊的原因很多,有图前程的,不乐意给朱温卖命的,找圣人帮忙报仇的……整体对朱瑾的忠心有限。虽然跟着朱瑾吃尽了苦头,虽然在今日伤亡惨重,但还愿为之用,加上仇人见面,上阵也殊为卖力。
但——
兖军能战吗?当然,而且是一流之属。但体量悬殊,被朱温当成路边不是一两回了。和玩游戏一个道理,一直输,就会怀疑自己,砸键盘,怪队友,无能狂怒……总之,心态早就崩了,得了恐汴症。而对其他靖难军犹疑的汴人,打起他们来却是自带增益,愈战愈勇。
一上午下来,六千兖军死伤过半,却未能击破任何一阵!还被汴军反推,若不是有中央军和一阵协同的西凉军兜底,已是又一场鱼山大败。
这个时候,朱瑾保持的温柔情郎面貌也消失的干净,只是瞳孔涣散的直勾勾地盯着他血战归来的儿郎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