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文铜走到窗前,“哗啦”一声扯开窗帘。晨光撞进屋里,干净整洁的小屋子照得亮堂堂、暖呼呼的。他抓起抹布擦掉玻璃上的水汽,窗外景象骤然清晰:玄武湖畔的工地上,数百栋红砖小楼正拔地而起。脚手架密如蛛网,穿工装的匠人已经早早的上工了,蚂蚁般上下忙碌。更远处,一所汇丰银行拥有的四层洋楼上的霓虹灯虽已熄灭,但“昼夜通兑”的铁牌仍在晨风中晃荡。
“三上三下,通电灯,通自来水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朝鲜汉城的“六品官宅”不过是土坯垒的矮房,冬透风夏漏雨。可这里——他抚过冰凉的玻璃窗——连窗子都是透明的西洋玻璃,不,是上海产的玻璃!
他突然扑到书桌前,抓笔蘸墨,在陆军部印制的竖格信纸上疾书:
东王殿下:臣等已抵天京。此处楼高百尺,灯火彻夜不熄。罗总理言,凡天国将士皆可分田宅……
笔尖猛地顿住,墨汁滴落在了“宅”字之上。他盯着信纸看了半晌,忽然一把撕碎,纸屑雪花般落进竹条编成的废纸篓。
“罢了,”他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叹气,“还是让东王……亲眼来看吧。”
陆军招待所餐厅人声鼎沸。张朝爵舀起一勺热粥吹着气,对桌边的王阿贵笑道:“我家老二老三正愁没学上,这下可好——陆军部新办的子弟学堂连课本都白送!”
王阿贵把半块油饼塞进胖乎乎的儿子手里,转头拍自己那条废腿:“我这般模样,就不占朝廷的官缺了。领三百亩黑土地,带老大去关外种大豆了!”又冲张朝爵拱手,指着自己的小儿子道,“我家这小子,劳烦老哥照应……”
“说的什么话!”张朝爵捶他肩膀,“我俩啥关系?过命的交情!以后你儿子就在我家住,和我儿子一块儿上学堂!对了,我申请到了个看大门的差事.就在天京这里,海军部衙门口,还是个六品衔的门卫!”
满桌哄笑中,邻座一个独臂老汉插话:“知足吧!我在朝鲜当卒长,一年才二十块银元,还有一半是折色。昨儿海军部给我派了船厂保卫处的差,月俸二十元!”他掰着手指头算,“等玄武湖边的宅子分下来,接婆娘过来享福——抽水马桶!老子在汉城别说见了,听都没听见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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