篝火将夜空烧成赤红色,李鸿章站在望楼上,看着运河西岸一座犹如星海一般浩大的灯火通明的大营,那是曾国藩率领的三十六方乞活军的大营!
号称百万的大军,果然能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。
马新贻捏着份塘报脚步匆匆而来,凑到李鸿章耳畔,压低了声音:“大帅,马夫人刚送来密报,天津上岸的那二百广州来的八旗兵全都进了广渠门!”
李鸿章没接这话,目光还死死盯着对岸。火光中隐约可见黑压压的人群沿着河堤蠕动,像是被惊动的蚁群——那是三十六方乞活军的一部分,都是老弱,裹着破棉絮的妇人背着枯柴似的孩子怀里抱着块石头,白发老汉扛着半袋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扑倒运河边上,往里头丢石头和泥土,似乎要将这条沟通南北的水上大动脉硬生生给填平!
“放箭!”僧格林沁的吼声炸雷般响起。箭雨泼出去的瞬间,李鸿章闭上了眼。他听见皮肉撕裂的闷响,听见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,听见有人用河南腔、山东腔嘶吼:“咸丰爷都带兵去北京杀恭王了!你们这些狗官马上就是反贼了,你们的皇粮该我们来吃——”
“报——!”探马连滚带爬冲上望楼,“伪帝咸丰的龙旗今天下午已过衡水!随行还有数千步骑,打着……打着‘咸丰到,诛奕訢’的啊!”
那探马话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,明晃晃的刀尖,忽然从他的胸膛中钻出,满脸杀气的僧格林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。
李鸿章猛地眯眼,袖中五指攥得咯咯作响,北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喉咙,他强忍着不适对僧格林沁道:“僧王,我带一个镇的北洋军去追,今晚就出发!”
僧格林沁重重点头:“好!德州这边交给我了,曾国藩的三十六方乌合一步也别想北进。不过你也要小心洪杨二逆已经到了山西,左宗棠也兵临辽东。你要小心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!”
“明白,鸿章也是熟读兵书的!”李鸿章说这话时,忽然想起马蒂尔德曾在床笫间的低语:“你们中国人总说螳螂捕蝉,可曾想过黄雀的枪口早就瞄准了蝉?”
他在心底轻轻一叹:如今的局势,谁是蝉,谁是螳螂,谁是枪,谁是拿枪的黄雀黄雀之后又是谁?真是太复杂了。只求不要负了美人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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